他发现,叶一竹根本不是在看他,只是在和点歌台旁边的女同学对眼神。丝毫不客气,连客套话都不愿说,又或者,她彻底无视他的话。
光影中她的身段在他眼前一摇一晃,从遥远记忆里跳脱出来的走路姿势、她点歌时喜欢用手摸耳垂的小习惯、在燥闷污浊空气里飘过的清香……熟悉刺痛眉心。
顾盛廷体内有处空乏的地方猝然抽痛,他弯身吐了口浊气,捻了捻酸胀的鼻梁。
“姐妹,帮我点一首《情人》。”
尖锐的声音在耳边炸响,顾盛廷猛得抬眼,眼神溃散,似乎在期待什么。可前奏响起的时候,他逐渐聚拢的指关节咔咔作响,脸色泛起不自然的青色。
帮她点歌的那个女人握拳摆出一副花痴样子,恨不得拿起话筒一起唱。
叶一竹越过几个人去拿话筒,空荡荡的胸口再一次撞进他凌厉的眼中。
她背对着众人,随着节奏摇臀,轻吟浅唱。
“眼色是幻觉,泳池边你的身影勾成线。温热蔓延,多少个午夜肆无忌惮醉梦酣欢,无意追逐,无法止步,热度包围了我……你轻轻一个吻,我疯狂体会,气氛开始升温,危险又迷人……”
几乎全场的女人都在合唱,气氛突然升温,叶一竹脸上挂着妖娆笑意,柔软的腰肢似乎可以无限舒展。
她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低厚,不会为了任何一首歌曲去捏造。
这样的嗓音没有再唱王菲的歌。
也不是那首他曾经在街头只唱给她听的《情人》。
这是什么?顾盛廷甚至觉得这样的音乐低俗又苍白,可她享受其中。当年那个拒绝为他唱王菲,又主动上台拿起话筒唱《矜持》的女孩,此时此刻,毫不吝啬展示迷人风情,比白昼更耀眼。
刺骨的痛漫上来,一寸寸冲刷过骨骼,顾盛廷几乎要把酒杯捏碎。
他甚至觉得记忆出现差错。
到底是谁忘记了他们共同喜欢的是伟大乐队创作的那首凄美又动人的《情人》。
一曲终了,叶一竹在欢呼热潮中撩了撩头发,细腻肌肤上覆了一层晶莹薄汗,嘴角的笑,是冷的。
眼睛里,全是酣畅的快意、嘲讽、不屑、漫不经心的漠然。可光影掠过,全都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