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天澜山脚。
清晨的迷雾自山间袭来,依山傍水的东湾村烟雾缭绕。
村尾的篱笆院内,有十七八岁的娟秀少女蹲坐在屋檐下收拾药材。
鹅蛋脸,皮肤白皙。
眼眸清澈明亮,扎着条长长的麻花辫。
身穿紫红色碎花小袄,脚踩千层底的黑布老棉鞋。
土到极致的打扮,却难掩她眉宇间的灵动聪慧。
她一边将晾干的药材收进簸箕,一边慌不迭的起身将新鲜草药铺满竹筛。
院子里,十几个半人高的木架随意摆放。
女孩小心翼翼的将竹筛端上,眺望天边初升的红日,抿唇一笑。
“姐,姐,说好了今天陪我去山上挖冬笋,几时走呐。”
堂屋里,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跑了出来。
看年纪,也就六七岁左右。长的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
少女伸手,满脸宠溺的捏了捏男孩的鼻子,轻声道:“今天好像要下雨,我趁着上午有太阳晒会药材。恩,你跟咱爸去吧,一会就走。”
男孩撒娇道:“不嘛,我要跟你一起。”
“咱爸就知道采药,不陪我玩,可没意思了。”
少女指了指三间青砖瓦房的最左边,刻意压低声音道:“还有个病人呢,我等会要给他熬药,中午要做饭。”
“他需要有人照顾,不然会出事的。”
“乖呀虎子,听话,下次,下次姐一定带你挖很多的冬笋,回来给你炒腊肉吃。”
男孩揉着双眼委屈道:“又骗我,第八次啦。”
“哼,孙爷爷说了,他的病根本治不好,偏你不信。”
“病秧子,痨死鬼,他……”
男孩的话还没说完,脑袋上瞬间挨了一脑瓜崩。
他紧捂脑门,眼泪汪汪道:“不,不是我说的,是孙爷爷说的。”
少女瞪眼训斥道:“不管谁说的,你不许说。”
名叫虎子的男孩低头抽泣道:“早知道这样,那天在河边玩耍的时候,我就应该装作没看见他。”
“你还说。”少女作势要打。
虎子抱头逃窜,找父亲告状去了。
没过多久,一位中年男子从厨房走出。
不到一米七的身高,四方大脸,长满了络腮胡子。
身材魁梧,肤色黝黑。
他背着竹篓,腰间别了把锋利的砍柴刀。
神色略显疲乏,似乎是昨晚没睡好。
“爸。”少女走上前去,贴心的翻看竹篓道:“我昨晚给您留的鸡腿呢,怎么没带?”
男人顺起角落的锄头,扛在肩上道:“我不爱吃肉,你和虎子分了。”
少女嘀咕道:“哪有您这样的,每次都找这个借口。”
男人咧嘴傻笑,憨厚道:“真不爱吃,你知道的,我肠胃不太好,不适合吃肉,难消化。”
说着,他挥手告别道:“我傍晚回来,你们姐弟俩好好的。”
“尤其是虎子,别淘气,要听姐姐的话。”
“那个,那根木头的药千万别断了。”
少女点头道:“知道的爸,您放心上山。有我盯着虎子,他不敢乱跑的。”
男人拉开木门,匆忙离开。
入冬了,随时都有可能大雪封山。
他要趁着下雪之前多采点草药,晾干后去镇上售卖。
运气好的话,还能抓只兔子野鸡什么的,为两个孩子改善下伙食
一家三口,就指着他这双手过生活。
一天不敢歇,片刻不能闲。
儿子一天天长大,马上要送去镇上读小学。
女儿十八一枝花,因为家里条件差,成绩优异的她读到初三主动退学。
说自己肯定考不上高中,没必要再花钱,不如早点回来帮他把持家务。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女儿的乖巧懂事,他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就像是一根刺,扎的他无数次的躲在被窝偷偷流泪。
恨自己没用,恨自己耽误了一双儿女。
更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妻子。
他明明答应她的啊,要好好照顾孩子们。
到头来,他还是没做到。
这种于心有愧的自责,日日夜夜的折磨着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采药,多赚钱,争取让家里的日子变得富裕。
儿子可以肆无忌惮的吃肉,吃鸡腿。
女儿可以去镇上买花花绿绿的好看衣服,一些小饰品。
这两年,随着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隔壁几个村的媒婆差点把自家门槛踩烂。
西湾村老刘,儿子在镇上卖猪肉。虽然长得丑了些,但条件好啊,据说都打算在镇上买房了。
穷乡僻壤,镇子再差再烂,终归算是“半个城里人”。
镇上的房子不便宜,一套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