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脑海中是阿妈惨死的画面与眼前的火焰交织,紧接着,是一股残忍的快意寒流迅速窜过她的脊骨:
看…这就是他们造的孽!现世报!
走——
走啊——
让她自生自灭——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催促她的行动。
齐诗允转身迈步,颈间的铂金链跟随她的动作晃荡起来,吊坠撞在锁骨处,不轻不重的力度却让她戛然顿在原地。
她回过头去,看见雷宋曼宁即将倒下时那全然不受控制的脆弱,那灰败脸色下真实的痛苦,那并非作伪的生理性窒息与瘫软……那模样,与她记忆里方佩兰坚韧支撑的模样、还有雷耀扬提及过往时深藏的痛楚…诡异地碰撞。
她犹疑了。
另一个声音在心底提醒———
这个掌握着真相的女人,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轻易死在这里!她还有太多疑问需要答案,复仇的对象…不应该是一个在他人制造的悲剧现场同样倒下的受害者。
雷宋曼宁跌倒的身影,在浓烟中晃颤了一下。
这时的她,不是商界女强人,也不是互益集团主席。只是一个身体早已透支、却仍被推到最前线的弱者。
齐诗允咬紧牙关。
她骂自己一句多事,却还是本能地冲了过去。
“———让开!”
这一刻,不知哪来的力气和决断,她猛地拨开一个挡在前面的惊慌失措的管理人员,扶起到下的女秘书后,一个箭步奔上前:
“跟我走!”
她一把扣住雷宋曼宁的手腕,力道大到接近拖拽。但在自己撑住雷宋曼宁的瞬间,她清楚地感觉到…这个女人,在自己怀里,轻得不像一个敌人。
灼热的空气逼得人睁不开眼,烟呛进喉咙,每一次呼吸都像吞下一把碎玻璃。
她一边护住对方,一边强行挤开人群,嗓子已然沙哑,却仍在低声重复:
“不要停!跟住我——走啊———”
有人从旁边跌倒,有人哭喊着找救援,火光在视网膜上跳动,像一场失控的审判。
齐诗允的手心后背全是汗。
浓浓烟雾在身后翻涌,火警声远远逼近。
而她心里,有某个一直紧闭的闸门,正在发出危险的松动声。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刻,她不是为了复仇。她是在违背自己…原本已经写好的结局。
当她们终于被推出厂区边缘,冷空气扑面而来时,雷宋曼宁双脚脱力,几乎站不稳。
“帮忙!把雷太抬到上风处!远离火场!快!”
顾不上自己满身狼狈,齐诗允厉声对最近的安保喊道,声音因紧张和烟呛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安保被她镇住,下意识上前协助。
被呛到满眼是泪的女秘书也跟着跌跌撞撞走来,小心地与他们一起,将快失去意识的雷宋曼宁转移到相对安全、空气略好的侧方空地。
齐诗允示意让她平躺,自己半跪在地上,迅速解开其颈部和胸前的衣扣以利呼吸。她下意识握住雷宋曼宁冰凉颤抖的手,另一只手轻拍其脸颊,用尽全力维持声音的稳定:
“雷太!雷太!看着我!”
“听我说,慢慢呼吸……对……慢慢来…白车马上就到!”
满脸的黑灰和凌乱的头发已经成为此刻最不紧要的事,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个生命垂危的女人身上。
很快,救护车的蓝灯在落霞红光里反复旋转,像一枚不肯落定的问号。
空气里还弥留着烧焦的布味和刺鼻的烟尘,风一吹,凉意才后知后觉地渗进皮肤。整个厂区被全部封锁,警戒线拉得很长,远处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的低声议论,和消防员踩过水渍时发出的沉闷脚步声。
齐诗允有些虚脱地站在救护车旁,双手还在微微发抖。
不是害怕。
而是某种来不及撤回的决定,在她身体里继续发酵。
雷宋曼宁坐在担架边缘,氧气罩被她推开了一点点,胸口起伏得不太平稳。医护人员低声叮嘱,她有气无力点头应承,目光却不自觉地越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女人身上。
两个人隔着几步距离,对视了一瞬。
没有感谢。也没有询问。
但这种沉默,反而比任何一句话都要重。
齐诗允很快移开视线,像是被看穿了什么,又像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刚才的迟疑。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背,上面不知什么时候蹭上了一道灰黑的焦痕,被汗水一泡,边缘发红。
须臾,雷宋曼宁忽然开口,声音还有些哑:
“诗允,你…不用站那么远。”
不是命令,也不是客套。更像是一句下意识的挽留。
女人怔了一下,还是走近了两步。
她站在白车灯影投下的明暗交界处。蓝白色的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切换,把彼此轮廓切割得忽远忽近。
“刚才那阵…

